更新时间:2025-06-11 22:05:43
第一章:甜蜜的陷阱
五月的槐花香裹着热风钻进社区广场,陈淑兰踩碎最后一片花瓣,广场舞裙角沾着星星点点的白。她扶着腰直起身时,听见身后传来带笑的招呼:“陈阿姨!您今天的扇子花开得比昨天漂亮三倍!”
扎着马尾的小张从蓝色帐篷里钻出来,手里举着个印着“老字号”字样的纸袋,裤脚沾着星星点点的面粉:“特意去街尾买的无糖绿豆糕,您尝尝,跟您上次说的老家味道一样不?”
“你这孩子,总记着这些零碎。”陈淑兰接过纸袋时,指尖触到他掌心的薄茧——那是长期发传单磨出来的。小张穿着洗得发白的白衬衫,第二颗纽扣永远松着,露出锁骨处月牙形的疤痕,像道褪色的月牙。
帐篷里支着两张折叠桌,桌上摆着保温桶和一次性纸杯,菊花茶的清香混着老人身上的薄荷膏味。投影仪正在循环播放《新闻联播》片段,屏幕上闪过“银发经济”“养老保障”等关键词,右上角模糊的日期显示“2025年3月”。
“淑兰,快来!”邻座的王婶冲她招手,烫得蓬松的卷发上别着枚廉价水钻发卡,“小张说我上周投的三万,下月能拿额外分红!”
陈淑兰刚在折叠椅上坐下,就看见王婶手机屏幕上跳动的“收益截图”,金额数字红得扎眼。小张拖过把椅子坐在她俩中间,膝盖几乎碰到陈淑兰的广场舞鞋:“阿姨们都是实在人,我也就不绕弯子——这项目月底就截止,现在投50万,能拿‘创始会员’终身福利。”
他从文件夹里抽出张塑封纸,指尖划过“国务院办公厅”的红章:“您看这文件编号,去政府官网都能查到。”陈淑兰眯起眼,老花镜滑到鼻尖——文件末尾的日期是打印的“2025.05.01”,公章边缘的毛边却像PS上去的。
“我老伴走得早,”她下意识摩挲着耳垂上的珍珠耳钉,那是结婚三十周年礼物,“女儿又忙……”
“我懂。”小张突然伸手握住她手腕,又触电般松开,“我妈走的时候,我连她最后一面都没见到。”他撩起袖口,露出腕间褪色的红绳手链,“这是她留给我的,所以看见您这样的长辈,我就想多尽点心。”
帐篷外突然传来争吵声,两个穿保安制服的男人朝这边走来。小张脸色一变,迅速收起文件:“不好意思各位,物业又来赶人了!”他抓起一叠传单塞进陈淑兰手里,“今晚七点,老地方地下车库,咱们细说。”
地下车库的临时据点里,“李总”用激光笔指着投影仪上的表格:“编号037,陈淑兰,62岁,丧偶,女儿是外科医生,独居十年,存款50万。”
“眼镜”敲了敲键盘,屏幕切换成监控画面:陈淑兰在超市仔细比对特价鸡蛋,在银行ATM机前犹豫三分钟,广场舞结束后独自去丈夫墓碑前发呆。
“情感组注意,”李总咬开一根能量棒,“这类空巢知识女性,要用‘权威+温情’双重陷阱。建军,你明天带她去‘总部’参观,记得把你那条红绳手链换成新的,旧的太破了。”
小张盯着屏幕上陈淑兰的照片,想起她帮自己整理帐篷时,顺手把他歪掉的工牌别正的样子,喉咙动了动:“她女儿是医生,不好骗吧?”
“医生才好骗。”李总冷笑一声,“她们总以为自己能看透一切,反而容易忽略最亲的人。”
地下车库弥漫着霉味,小张用手机照亮墙上的“安全出口”标志:“前头左转就是我们办公区,不过得麻烦您别告诉别人——毕竟是国企内部项目,怕被竞争对手盯上。”
推开门的瞬间,陈淑兰被暖黄色的灯光晃了晃眼。二十平米的房间里,四个穿正装的年轻人起身微笑,墙上挂着“国家能源集团·养老保障中心”的铜牌,角落的饮水机上贴着“已消毒”标签。
“这是我们李主任。”小张介绍的男人肚子微凸,手腕上戴着块金表,和电视里的国企领导一模一样。李主任递来一份烫金手册:“陈阿姨是知识分子,我们就不搞虚的——这是项目的底层逻辑,区块链+养老+公益,国家十四五规划重点扶持。”
陈淑兰翻开手册,里面夹着张照片:李主任和某位领导握手,背景是人民大会堂。她的目光停在照片下方的日期:2025年4月28日——正是她去给老伴扫墓的那天。
“我们不玩虚的,”李主任突然掏出张支票,“这是上季度给王大爷的分红,您可以直接打电话问他。”
电话那头传来王婶的大嗓门:“淑兰啊!我刚收到银行短信,利息到账了!这项目比我儿子靠谱多了……”陈淑兰握着手机的手有些发抖,听见小张在耳边说:“阿姨,您看这收益,比银行活期高八倍,而且……”
“而且什么?”
“而且……”小张突然压低声音,喉结滚动,“这是我偷偷给您留的名额。明天上午十点,带存折来,我亲自陪您去银行转账。”
走出车库时,晚风卷起陈淑兰的白发。她摸出手机给女儿发消息:“小夏,明天有空吗?妈想和你聊聊……”
屏幕上跳出红色感叹号——对方已开启免打扰模式。她盯着通讯录里“女儿”的名字,手指悬在拨打键上,最终滑向“删除联系人”。
远处传来广场舞的音乐,这次是《母亲》。陈淑兰摸了摸口袋里的传单,传单背面印着小张的私人电话,号码尾号是“520”。她想起他说“我把您当亲妈”时,眼里闪过的一丝慌乱,像极了年轻时丈夫撒谎说“加班不回家”的样子。
第二章:母女之间的冰墙
工商银行的玻璃门被推开时,电子钟显示上午九点零七分。陈淑兰把存折按在胸口,透过玻璃看见女儿的白大褂在挂号处晃动。林小夏的头发比上周又短了些,后颈露出青白的皮肤,像极了她父亲化疗时的样子。
“您确定要转账到这个账户?”柜员的声音让陈淑兰猛地回过神。屏幕上的收款方显示“XX科技有限公司”,地址在海南。她想起小张说的“国企子公司”,指甲深深掐进掌心:“是给我女儿的嫁妆,她马上要结婚了。”
柜员犹豫着点击确认,突然瞥见她袖口露出的珍珠手链:“阿姨,这手链真好看,是女儿送的吧?”
“是她爸送的。”陈淑兰扯了扯袖口,珍珠在阳光下泛着冷光,“走了三年了。”
手机在裤兜震动,是林小夏发来的消息:“今天手术提前结束,回家吃饭。”陈淑兰盯着屏幕上的“回家吃饭”四个字,想起上周女儿说这话时,最后变成了凌晨两点的急诊电话。她删掉消息,转身走进旁边的咖啡店。
暴雨砸在急诊室的玻璃上,陈淑兰蜷缩在病床上,冷汗浸透了病号服。护士举着CT单跑出去:“急性阑尾炎,得马上手术!家属呢?”
“别打给我女儿。”她抓住护士的手腕,“她明天高考。”
麻醉针推进静脉前,她模模糊糊看见手术室门口闪过白大褂的影子,以为是女儿赶来,却听见实习生说:“林医生,您女儿真厉害,模拟考又是全市第一。”
咖啡店飘来焦糖玛奇朵的香气,陈淑兰摸出随身带的塑料袋,里面装着半瓶降压药。药片在铝箔板里晃荡,像极了丈夫最后那周,在病房里数着止痛药的样子。
“陈淑兰!”
林小夏的声音从身后传来,白大褂左胸别着的工作牌还在反光。她手里攥着张银行短信通知,指节因用力而发白:“您卡里的五十万,为什么转给海南的科技公司?”
邻座的中年女人抬头张望,陈淑兰听见自己的声音发颤:“是投资项目,比银行利息高……”
“高八倍对吗?”林小夏掏出手机,点开反诈中心APP,“这种‘高息养老理财’是典型的庞氏骗局!上周我们医院就有个阿姨因为这个心肌梗死!”
陈淑兰猛地站起来,椅子在地面划出刺耳的声响:“你总说骗局骗局!我就不能有点自己的判断?”她推开女儿往门口走,帆布包带勾住了咖啡机电源线,滚烫的咖啡泼在腿上。
“您先坐下!”林小夏扶住她的肩膀,触到肩胛骨硌人的突起,“多久没好好吃饭了?降压药呢?”
“不用你管!”陈淑兰挥开她的手,药瓶滚到穿西装的男人脚边。男人捡起来看了眼:“这药得按时吃,我妈去年就因为断药进了ICU。”
林小夏蹲下来,发现药瓶生产日期是2024年12月,空了三分之二:“您已经断药两周了?”
“反正死了也没人知道!”陈淑兰的声音突然哽咽,“你爸走的时候,你在给别人做手术!现在来管我吃没吃药?”
2022年冬,林建国躺在肿瘤病房,床头堆着各种保健品盒子。陈淑兰握着他浮肿的手,听他喘着气说:“小夏说这药……是骗人的……”
“不可能!”她把温热的蛋白粉递到他唇边,“小吴说这是进口药,好多病人吃了都好转了……”
林小夏冲进病房时,正看见父亲把蛋白粉吐在床单上:“这些根本不是药!是淀粉!”她抓起空盒子摔在地上,盒子里掉出张纸条,上面写着“感谢陈姐介绍三位客户,提成已到账”。
咖啡店经理拿着拖把赶来时,陈淑兰已经冲出了门。她躲进巷口的公共厕所,锁好门后滑坐在地上,听见自己咚咚的心跳声。手机在包里震动,这次是小张发来的语音:“阿姨,钱转了吗?我们领导说今天转账的客户,额外送泰国双人游。”
“转了。”她打字的手在发抖,“我女儿发现了,怎么办?”
“别慌!”小张秒回,“明天带她来我们总部,李主任会亲自解释。对了阿姨,您女儿是医生,要不……”
“不行!”陈淑兰迅速删掉后半句,“别碰我女儿。”
巷口传来救护车的鸣笛声,陈淑兰摸出镜子补妆。镜子里的女人眼角爬满皱纹,口红涂出了唇线,像个拙劣的舞台剧演员。她想起小张说“您比实际年龄年轻十岁”时,指尖轻轻拂过她的头发,那触感像极了丈夫临终前的抚摸。
回到家时,陈淑兰发现床头柜的抽屉被翻动过,丈夫的记账本摊开在桌上。泛黄的纸页上,红笔圈着的“保健品推销小吴”旁边,多了行女儿的批注:“此人现因诈骗入狱,刑期五年。”
手机突然收到陌生短信:“陈阿姨,您女儿和我们是一伙的,她早就知道您投钱的事。”
她盯着短信末尾的“狗头”表情,想起小张说过“现在年轻人都用这个表情开玩笑”。客厅的挂钟敲了十下,陈淑兰起身去关窗,看见楼下阴影里有个穿白衬衫的身影一闪而过,袖口晃过一抹红。
林小夏坐在医院值班室,盯着母亲的体检报告出神。三个月前社区免费体检,母亲的空腹血糖值是7.8,却在回执单上填了“6.1”。她摸出手机,翻到三年前的照片:母亲在保健品讲座上举着“孝女”奖杯,笑得比今天在咖啡店时灿烂百倍。
护士敲门进来:“林医生,急诊有位心梗患者,家属联系不上。”
“来了。”她扯下白大褂,口袋里的降压药瓶发出轻响。路过消防通道时,看见一个戴口罩的男人在打电话:“对,是姓林的医生,母亲刚转了五十万……”
第三章:深渊里的共谋
凌晨三点的城中村飘着酸笋味,小张蹲在巷口抽完最后一根烟,烟头在水坑里发出滋啦声。他摸了摸裤兜的红绳手链,新换的绳结上系着从拼多多买的“福”字吊坠,28块钱包邮,评论区都说“适合送长辈”。
“建军,来一趟。”
李总的声音从二楼飘下来,带着不加掩饰的不耐烦。小张爬上吱呀作响的木楼梯,看见房间里烟雾缭绕,“眼镜”正对着电脑坏笑:“看这老太太,把毕生积蓄都投进来了,备注写‘给孙子买学区房’。”
屏幕上是位头发全白的老人照片,皱纹里嵌着防晒霜,背景是外滩夜景。小张认出她是上周在公园认识的王奶奶,那天他帮她捡了三次掉落的假牙。
“坐。”李总抛来盒能量棒,包装上印着“熬夜必备”,“知道为什么选你做头牌吗?”他用金表敲了敲桌面,“你眼里有股子‘丧’劲,老太太们看了就想掏心窝子。”
1998年的暴雨夜,小张蜷缩在城中村的阁楼里,听着楼下传来的叫骂声。“钱呢?”父亲的酒瓶砸在墙上,“那可是工伤赔偿款!”母亲穿着红色连衣裙,高跟鞋尖碾过玻璃碎片:“跟你这种没出息的男人过不下去了!”
她转身时,手链勾住了门框上的铁钉,红绳断裂的声音像极了后来小张扯断客户电话线的动静。父亲抓起菜刀追出去,却被门槛绊倒,刀刃插进膝盖的闷响,成了小张每晚的入梦曲。
“说说,你怎么让陈淑兰上钩的?”李总吐了个烟圈,“她女儿可是医生,警惕性比普通老人高十倍。”
小张捏碎能量棒包装,碎屑掉在牛仔裤上:“她每天去跳广场舞,结束后会在槐树下坐半小时。有次我帮她捡扇子,发现她包里装着抗抑郁药。”
“眼镜”吹了声口哨:“高啊,从孤独感切入!”
“不止。”小张摸出手机,点开陈淑兰的朋友圈,最新一条是转发的《人老了,就是给儿女添麻烦》,配图是空荡的餐桌,“她女儿总加班,她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。有天我陪她逛菜市场,她买了三条鱼,说‘一条红烧,一条清蒸,一条给小夏熬汤’,结果回家全喂了流浪猫。”
李总突然拍了拍他肩膀:“知道你小子有良心,但别忘了——”他指了指墙上的标语:“骗子的良心,就是客户的良心。”
小张抬头,看见标语下方贴着张泛黄的报纸,标题是《我市破获特大养老诈骗案》,配图里的主犯戴着手铐,笑得和李总一模一样。
行业黑话揭露:- 诈骗团伙内部称老年人为“叶子”,独居女性是“金叶子”,公务员/教师家庭为“钻石叶子”;
凌晨五点,小张蹲在陈淑兰家楼下,看着她房间的灯准时亮起。窗帘拉开一道缝,露出她梳头的侧影,白发比上周又多了些。他想起第一次见面时,她把自己歪掉的工牌别正,说:“年轻人,仪表很重要。”
手机震动,是李总发来的消息:“今晚带她去假总部,该收网了。”
小张摸出裤兜里的录音笔,里面存着昨晚李总的语音:“那医生女儿有点麻烦,不行就……”他删掉消息,抬头看见陈淑兰正推开单元门,帆布包上挂着的钥匙串叮当作响,和他母亲当年的一模一样。
“小张?”陈淑兰看见巷口的身影,加快脚步走过来,“这么早来啦?”
“怕您找不到路。”小张低头看着她的广场舞鞋,鞋尖的槐花渍还没洗掉,“昨晚没睡好?眼睛有点肿。”
“老毛病了。”陈淑兰摸出薄荷糖递给他,“你呢?脸色也不好。”
小张咬碎糖果,清凉从舌底窜到太阳穴。他想起十二岁那年,母亲临走前塞给他的也是这种糖,说“吃完就不疼了”。远处传来环卫工扫地的声音,他听见自己说:“阿姨,其实我……”
“小夏!”陈淑兰突然朝他身后挥手。小张猛地转身,看见穿白大褂的林小夏站在晨光里,手里拎着袋包子:“妈,昨晚急诊出了点事,没来得及给您回消息。”
“没事就好。”陈淑兰的声音里带着掩饰不住的惊喜,“小张说今天带我们去参观……”
“不用了。”林小夏打断她,目光落在小张的红绳手链上,“我查过了,国家能源集团根本没有姓张的员工。”
小张感觉冷汗从后背渗出来,听见陈淑兰说:“小夏,别这么没礼貌……”
“他叫张建军,2022年因诈骗罪被判三年,上个月刚出狱!”林小夏掏出手机,屏幕上是小张的判决书,“他锁骨上的疤,是监狱里和人打架砍的!”
陈淑兰后退半步,帆布包掉在地上,薄荷糖滚到小张脚边。他想解释,却看见林小夏手腕上戴着块男士手表,表盘时间比真实时间快15分钟——和李总的金表一模一样。
“你们早就认识,对吗?”陈淑兰盯着女儿的手表,“这块表,是你爸住院时丢的。”
林小夏的脸色瞬间煞白。小张弯腰捡起薄荷糖,发现糖纸背面印着串数字,正是陈淑兰家的门锁密码。巷口传来汽车鸣笛声,他看见李总的黑色轿车缓缓驶来,副驾驶坐着戴口罩的“眼镜”,手里把玩着枚珍珠耳钉。
“阿姨,快跑!”
小张猛地推开陈淑兰,转身就跑。身后传来林小夏的喊声:“报警!”他冲进城中村迷宫般的巷道,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声,想起母亲当年也是这样奔跑,身后跟着举着菜刀的父亲。
第四章:血色APP
陈淑兰的后背重重撞在斑驳的砖墙上,薄荷糖在脚边滚出老远。林小夏的白大褂被晨风吹得猎猎作响,她手腕上的男士手表闪着冷光,表盘上的“ROLEX”标志刺得陈淑兰眼眶生疼——那是丈夫四十岁生日时买的高仿表,表带内侧刻着“林建国2010.05.20”。
“表是怎么回事?”她的声音像绷到极致的琴弦。
林小夏的喉结动了动,远处传来李总轿车的刹车声:“回家再说!”她抓起母亲的帆布包,拽着她往巷口跑,高跟鞋在青石板上敲出急促的节奏。
2022年冬,林建国临终前突然抓住女儿的手,浑浊的眼睛里闪过清醒:“保健品……小吴……背后是……”话未说完,心电监护仪就发出刺耳的长鸣。林小夏在整理遗物时,发现父亲枕头下藏着半枚珍珠耳钉——正是陈淑兰今早找不到的那枚。
“上车!”
老周的警车突然刹在巷口,警灯照亮他鬓角的白发。林小夏认出他是父亲生前的棋友,曾在市公安局经侦科工作。老周踩下油门时,李总的车已经追上来,副驾驶的“眼镜”举起手机拍照,镜头反光里闪过陈淑兰惊恐的脸。
“你们被盯上了。”老周从后视镜里看了眼陈淑兰,“三年前你父亲举报的保健品团伙,和现在这个养老诈骗案,幕后老板是同一个人。”
“李总?”林小夏攥紧母亲的手,发现她指甲在自己手背上掐出了血痕。
老周点点头,掏出个证物袋:“这是今早从你家楼下垃圾桶捡的,看看是不是你妈的东西。”
陈淑兰盯着袋里的降压药瓶,瓶身标签上的批号与她刚吃完的那瓶完全一致,而瓶盖内侧用铅笔写着“037”——正是骗子团伙给她的编号。
派出所里,“眼镜”的笔记本电脑被打开,屏幕上是“养老宝”APP的后台界面。老周指着跳动的数字:“你们看,收益数字每小时自动更新,提现按钮其实是个假按钮,点击后会触发后台窃取银行卡信息。”
陈淑兰的手机突然震动,APP推送显示“今日收益+1200元”,下方多了行小字:“恭喜您成为VIP客户,可提前预约墓地选购服务。”她猛地想起小张说过“投资满50万享终身殡葬优惠”,胃里一阵翻涌。
“妈,您看这个。”林小夏打开父亲的记账本,翻到最后一页,上面贴着张泛黄的名片:“吴建军,健康管理顾问”——名字拼音与小张完全一致。
“不可能……”陈淑兰摇头,“小张说他叫张建军……”
“吴是他母亲的姓。”老周敲了敲键盘,调出小张的户籍信息,“母亲吴春红,2000年因诈骗罪被判十年,出狱后不知所踪。”
审讯室的白炽灯嗡嗡作响,陈淑兰盯着单向玻璃,看见自己扭曲的倒影。林小夏递来杯温水,杯壁上凝着水珠:“三年前,您被小吴骗了三万,其实是他第一次作案。后来他进了监狱,出狱后改名张建军,跟着李总继续行骗。”
“所以你早就知道他是骗子?”陈淑兰的声音发抖,“却一直不说?”
“我怕您受不了打击!”林小夏的声音突然提高,“您知道父亲临终前想告诉我的是什么吗?他说‘小吴背后有医生参与’,我查了三年,直到看见李总的金表——那是我们医院前院长的赃物!”
陈淑兰猛地抬头:“你是说……”
“诈骗团伙里有内鬼,能拿到患者家属信息。”林小夏摸出自己的工作牌,背面用铅笔写着“037-陈淑兰-林小夏-胸外科”,“您的体检报告、挂号记录,甚至我的值班表,他们都了如指掌。”
老周突然推门进来,手里拿着份鉴定报告:“陈阿姨的珍珠耳钉,在李总的车里找到了。”他转向林小夏,“还有你父亲的手表,表带内侧的刻字被磨掉过,最新检测显示,下面还有行小字——‘李建军赠’。”
“李建军?”林小夏惊呼,“那是李总的真名!”
陈淑兰感到天旋地转,她终于想起为什么小张的红绳手链如此眼熟——那是二十年前,她在夜市给丈夫买的同款。巷口相遇时,小张欲言又止的那句“阿姨,其实我……”,此刻突然有了答案。
卧底追凶:傍晚的城中村笼罩在暮色中,陈淑兰跟着老周穿过狭窄巷道,手机里播放着小张的录音:“李总说要对医生下手……他们有个‘医疗线人’……”
“就是这里。”老周停在写着“XX养老服务中心”的楼房前,墙上残留的“国家能源集团”海报被撕下大半,露出底下的“夕阳红保健品体验馆”字样。
林小夏突然抓住母亲的手腕:“看这个!”墙角的垃圾桶里,堆着 dozens of 降压药瓶,瓶身批号与陈淑兰的完全一致,最上面那瓶标签上写着“张建军母亲专用”
手机在这时响起,是陌生号码。陈淑兰接起,传来变声器处理过的声音:“陈阿姨,您女儿的手术台,明天还想继续用吗?”
林小夏的脸瞬间惨白,她想起今早急诊室的手术器械莫名缺失,想起护士说“有人动了您的储物柜”。老周掏出对讲机:“全队注意,收网行动提前——”
话音未落,楼房二楼突然传来玻璃破碎声。陈淑兰看见小张的身影出现在窗口,他的红绳手链已经断裂,手里举着个U盘:“阿姨!接着!”
U盘在空中划出银色的弧线,与此同时,李总的枪响打破暮色。小张的身体晃了晃,从窗口跌落,坠落瞬间,他朝陈淑兰露出微笑,唇语说:“对不起。
第五章:破碎的红绳
小张的身体砸在垃圾堆上,发出令人心悸的闷响。陈淑兰尖叫着扑过去,帆布包带勾住了生锈的铁丝,撕裂声像极了三年前撕毁保健品宣传单的瞬间。林小夏的白大褂掠过她肩膀,蹲下时带起的风掀起小张染血的衬衫,露出后腰上褪色的刺青——是朵残缺的槐花。
“别睡!”林小夏按住他腹部的伤口,鲜血透过指缝渗出来,在白大褂上晕开红梅般的图案。陈淑兰认出那是女儿第一次主刀成功时穿的手术服,当时她在台下鼓掌,手心都拍红了。
“阿……姨……”小张的喉管里涌出血沫,红绳手链散落在他颈边,“U盘里……是医院的……”
“我在听。”陈淑兰握住他的手,触感像极了丈夫临终时的冰凉,“你慢慢来。”
“你戴的珍珠耳钉……”他盯着她耳垂,瞳孔逐渐涣散,“我妈……二十年前……在夜市偷过同款……”
十九岁的吴春红攥着偷来的耳钉躲进巷口,身后传来摊主的叫骂声。怀里的婴儿突然啼哭,她摸出块发硬的饼干塞进孩子嘴里,指甲划破了他的嘴角。拐角处的灯光里,一位穿旗袍的女人正给丈夫戴上红绳手链,耳垂上的珍珠耳钉在月光下泛着温润的光。
“她后来把耳钉当了,换钱给我治病。”小张的血滴在陈淑兰手背上,“上周看见您戴着,我就……”
警笛声由远及近,老周带着队员冲进巷道。小张突然剧烈咳嗽,血沫溅在陈淑兰的广场舞裙上,形成歪歪扭扭的“妈”字。他用尽最后力气拽住林小夏的袖口,目光落在她腕间的手表上:“表链里……有证据……”
技术科的灯光下,老周用镊子夹出手表表链里的微型存储卡。屏幕亮起时,所有人都倒吸一口凉气——
- 视频1:李总(李建军)将金表递给前院长:“感谢您提供的患者名单,这是给您的养老钱。”
- 音频2:医院内鬼的通话录音:“胸外科林医生的母亲,编号037,独居,存款50万,心理弱点:渴望被女儿关注。”
- 文档3:三年前保健品诈骗案的资金流向,最终汇入“XX科技有限公司”——正是陈淑兰转账的那家海南公司。
“内鬼是……”林小夏的声音卡在喉咙里。
老周指向监控画面:“看这个。”画面里,穿白大褂的护士正在翻找陈淑兰的病历本,胸前的工牌清晰可见——“王璐,胸外科护士,从业三年”。
陈淑兰猛地想起,正是这个护士在社区体检时“不小心”拍了她的身份证,也是她总在女儿值班时“顺路”帮自己带降压药。
李总的黑色轿车冲出地下车库时,油表已经亮了红灯。他摸出手机给内鬼发消息:“解决掉姓林的母女,钱分你三成。”消息刚发出,就看见后视镜里老周的警车如影随形。
“前面是单行道!”“眼镜”尖叫着抓住扶手。李总猛打方向盘,轿车撞上路边的垃圾桶,保健品瓶子滚了一地,瓶身上印着“抗癌神药”的字样——正是三年前害死林建国的同款。
陈淑兰站在警戒线外,看着李总被戴上手铐。他的金表已经掉落,表盘玻璃碎裂,时间永远停在9:47——那是她第一次给小张转账的时刻。
太平间里,陈淑兰用湿毛巾擦净小张脸上的血污。他手腕上的红绳手链断成两截,“福”字吊坠滚落在她掌心。林小夏轻轻放下父亲的手表,表带内侧新刻的字清晰可见:“对不起,叔叔阿姨。”
“他母亲上周来找过他。”老周递来份笔录,“吴春红在城西开了家包子铺,想让儿子回头。小张偷了她的降压药,想送给你……”
陈淑兰想起巷口遇见小张的那个清晨,他眼里的挣扎和欲言又止。她将红绳手链重新编好,套在小张手腕上,就像母亲给晚归的孩子系围巾。
“妈,”林小夏突然握住她的手,“当年高考夜,我其实知道您住院了。”
陈淑兰抬头,看见女儿眼里的泪光:“我在考场外徘徊了一整夜,直到听见您手术成功的消息。我怕您失望,所以装作不知道……”
“傻孩子。”陈淑兰摸了摸她的脸,触感像极了女儿小时候发烧时的滚烫,“妈从来没怪过你。”
一个月后,社区广场的槐树下多了块反诈宣传牌,上面贴着小张的照片(马赛克处理)和红绳手链的特写。陈淑兰握着林小夏的手,给围观的老人演示如何使用“国家反诈中心”APP。
“遇到陌生号码,先点这个‘身份验证’。”她的手指在屏幕上滑动,阳光穿过新做的美甲,在屏幕上投下五彩光斑。王婶挤到前排,举着手机喊:“淑兰,你看这个‘养老理财’APP,是不是和你说的那个很像?
林小夏接过手机,点击举报按钮。屏幕跳转的瞬间,陈淑兰看见远处的夕阳把两个影子拉得很长,像两棵终于枝叶相交的树。她摸了摸耳垂上的珍珠耳钉,想起小张临终前的话,突然明白二十年前那个夜市上,偷耳钉的女人和买手链的女人,命运早已在岁月里埋下伏笔。
手机在兜里震动,是银行发来的消息:“您的账户已到账500000元。”陈淑兰看着数字,想起小张说的“妈”,想起女儿迟来的道歉,突然觉得这串数字不再冰冷,而是带着体温的、破碎却温暖的救赎。
晚风卷起地上的传单,“养老宝”的logo渐渐模糊,取而代之的是社区新贴的广场舞通知:“每周三、五晚七点,欢迎带家人一起参与。”
陈淑兰挽住女儿的胳膊,往家的方向走。暮色中,她仿佛又听见小张说:“阿姨,您跳的扇子花真好看。”这次,她终于能笑着回答:“下次,让小夏陪我一起跳吧。”